没有你的地方都是他乡
凌晨，你在吗？
毛豆把自己裹在宽大的毛衣裙里，柔软的长发轻飘飘垂在胸前。她站在窗前，手机屏发出的一点光映上她的脸，蓝蓝的冷。
阴天，无雨。这种天气跟脾气温吞的人一样讨厌。她就是个温吞的人。
为什么今天不下雨？
很奇怪，她在这座远离海岸的工业城市生活了将近十年，却一直没有熟悉这里。她习惯阴翳的天空，习惯拥挤的马路，习惯咸辣的口味，习惯匆匆的行人。可是习惯并不是熟悉。如同一只猫被关在鸟笼，它可以在里面睡着，却无法睡得安然，因为那不是它的窝。同样，这里也不是她的家。
毛豆困扰于此，她习惯性想要问问凌晨。
手机屏还在亮着，可凌晨在社交软件上的头像依旧灰扑扑。
毛豆和凌晨同在一座城市，因为相同的爱好，于网络偶然结识。或许是无心为之，抑或刻意维持。闲聊了大半年，他们依然只是普通网友，没有交换手机号码，没有约在一起吃饭。毛豆和凌晨都觉得这样非常简单，就像自言自语。你问，我回答。你说，我听着。
跟一个与自己合拍的人聊天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幸事。毛豆想。这样就够了吧。
这种关系简单却也脆弱。最近他们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。
凌晨上次说他正在跟一个女生交往。
那个女生，眼睛笑起来是弯弯的，很可爱，特别喜欢吃烤红薯。毛豆记得凌晨是这样告诉她的。
“说不定你哪天在街上会看见一个长相堪比宋仲基的人，那就是我了。哈哈。”
“是吗！哈哈哈哈那我就是宋慧乔！”
毛豆忽然想到好久之前她和凌晨的闲聊。不知道那个女生像不像宋慧乔。
“抱歉，之前在看电影，手机静音了。有事吗？”
“啊也没什么事，对了，你看的哪部片子？”
“《从你的全世界路过》。”
“你一个工科男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啊！”
“喂，不要有专业偏见好吗。我本来不是很想看，但是苗苗坚持要去。”
“苗苗？”
“对呀，我女朋友啊，我没给你说过吗？”
“嗯，电影好看吗？”
“还行吧，我看着没什么意思，莫名其妙的。不过周围的人都看得挺投入的，苗苗也是，一边看一边哭，我衬衣肩膀上湿了好大一片。”
“那我回来也去看看。”
“记得带上纸，哈哈哈。不说了，我们去吃午饭了。”
“哦，好。”
毛豆站的久了，这会只觉手脚发凉。她看向窗外，云层逐渐聚集成沉重的铅幕，被高大建筑勉强撑顶着。这种天气，不宜出门。她想。
喝了杯热水后，她在网上订了一张电影票。
切，谁还没谈过个恋爱。
电影院很暖和，爆米花很好吃，片尾曲很好听。
毛豆记不太清片子究竟讲了什么，她在想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在流泪，有什么好哭的。一边想一边在包包里找纸巾擦眼睛，稻城亚丁风光真好啊。
金黄金黄，小狐狸永远记得，麦田的颜色。
幺鸡记得亚丁，荔枝记得山城。
李志记得南京和郑州，万青记得石家庄，宋冬野记得安河桥。
没有你的地方，都是他乡。我不敢记得你，只能拼命不忘他乡。
毛豆也记得，她记得好多温暖的细节，她记得好多美丽的构想，关于这座城市，关于两个人。
出了影院，她打开手机，想最后给凌晨发条消息，却先看到凌晨更新了签名：从你的全世界路过。多么幸运，你在终点等我。
输入框安静地等着她组织语言。
她发了一首歌的链接给他。
多希望你就是最后的人
但年轮和青春不忍相认
......
我始终没说
不增加你负荷
最后等你的人是我
......
终于，下雨了，几滴雨水安慰似的倾斜在她眼前。沾湿了柔软的长发。
雨脚越来越密，毛豆的心里却越来越晴朗。
“雨声潺潺，像住在溪边，宁愿天天下雨，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。”
她想到了张爱玲那张神情孤勇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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